舊詩整理來源：小K的獨立宣言
舊詩十首 Part A
《幻想絕望》●《2009太空狂人》●《天堂鐘聲》●《在日出東方以前》
《盛夏雨水》●《流逝的青春》●《一朵藍色小花》●《自由的鳥兒》
《Nightmare裡的向日葵花瓣》●《望遠鏡的月球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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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絕望》2009/07/01
走過的樓道的中央
出現了一道裂縫
剛開始，像咧開小嘴
赫赫在笑的初生兒
逐漸地，笑容變得
狡黠、帶著奸邪
張大的幅度，像
令人聞風膽喪的
裂嘴女。
不斷開闊的裂縫
裡面，似乎
藏著數不盡的東西
先跑出來的耶穌像
像是被裡面的擁擠
給逼出來；緊隨其後
眼鏡、耳機、麥克風
並三隻猴子的雕塑
鐵棍、霉臭的避孕套
天使與魔鬼在鏡子前
擁抱的手搖式音樂盒
自裂縫處跑出來的
它們，沒了命似的
追著剛經過樓道的
我。在這個充斥著
性與暴力、光與暗
毫無道德可言的
絕望的世界裡面
當逃跑逐漸鬆懈
我決了意扭過身
往回跑，向那縫隙處
手搖式的、在擁抱的
天使與魔鬼的音樂盒
撞上，成了我的部份
鐵棍、霉臭的避孕套
三隻猴子的雕塑
都成了我的部份
道德的氣息，似乎
又讓我嗅到了一些
只是，更強烈的
惡臭，卻從心底
如噴泉般湧上
顧不上身體的鬆懈
往那黑暗的縫隙處
奮力一跳，抓住了
正往上升的聖母像
祥和的面容
教我在虛空之中
獲得了片刻的慰藉
從後而至的
耶穌受難像
十字架的尾端
磨得跟針一般光潔的
尖，刺往心臟
噴出心臟的血柱
解放了邪惡的自我
卻再度污染了
這個絕望的世界
使它變得更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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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太空狂人》2009/06/26
寶石紅的玻璃瓶子
裡面藏著一道銀河
以及那無垠的宇宙
瓶子搖晃，瓶裡
奏起了變調的
紅色多瑙河，揉合著
原本的藍色基調
柔謐神秘的樂章，從
太空船艙門縫隙外的
宇宙裡飄進來
震撼了整個太空艙
也撼動了正在艙內
迴轉著芭蕾的寇比力克
玻璃瓶子，搖晃著的
失意男子，把瓶裡面
裝著的酒，一飲而盡
藏匿在銀幕鏡頭後面
滄桑而失意的男子
在2009年的夏天
那段光影，就叫做
《2009太空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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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鐘聲》2009/06/21
一個老人 在看
費里尼的《8 1/2》
一具不完全的
逐漸褪色的
即將朽壞的
肉身
覆著阿麻布的膝蓋上
海明威的《老人與海》
正翻開在第八頁
卻被撕去了一半
或許 老人看的
並不是《8 1/2》
也不在看《老人與海》
只是純粹地坐在搖椅上
幻想著自己是個老頭兒
他太老了，甚至記不起
自己本來就該是個老頭
附近禪院的大鐘又響起來
他以為彌撒的時間又到了
就急匆匆站起來 朝
鐘聲飄來的地方 過去
隔壁 老人的兒子進來
把《8 1/2》夾到《老人與海》
第七八頁跟八九頁的交界
踏出房門以前，回頭看看
啊！老頭睡得倒真熟
關房門以前帶起的一陣風
刮起正從書頁裡掉落地上
第八頁被撕出來的那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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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出東方以前》2009/06/19
一個人活得還年輕的時候
就已經開始想要追求死亡
教人欲罷不能的慾望
讓人輕微死去的高潮
還有什麼比這些更吸引？
消耗掉生命、速度以及
力量，換一夕享樂時刻
一個人活過一些時日之後
就會開始質疑自己的存在
抱持極端的懷疑論，在一潭
濁水流之中，邯鄲學步
包養二奶情婦的房間
四面牆壁長出了紅杏
太陽又從西邊落下去
當一個人時日將盡之際
肚子裡藏著數不盡的秘密
一個、二個、三個、四個、…
面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
想像著上帝就坐在身旁
以一個老相識該有的口吻
晦，朋友，這些年都怎麼樣
真想聽聽你那些該死的遭遇
用牛尾巴扇蚊子的悠閒
把氣管拔下，呼出一口氣
來不及說，撒旦就來了
勾著那一堆二奶情婦的魂
帶著那堆種出了牆的紅杏
還有她們眼裡那些空洞的慾望
「上帝又去哪了？」
這是最後的一句話
在日出東方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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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雨水》2009/06/04
詩人在用力地做
在曾經的某一天
在盛夏的正午
在房間的角落
用力地做
汗如雨下
在曾經的某一天
詩人偶然遇上她
就像忽然聽到
熟稔而懷舊的
一首經典曲
似曾相識
在盛夏的正午
某個十字路口
一間便利店
出來一個詩人
盛夏的正午
卻吹起了
撲面春風
在房間的角落
一群螞蟻爬過
床腳的空隙
抖動的床腳
不經意的
壓死牠們
盛夏正午後的
哀愁的雷鳴聲
被掩蓋起來
房間裡的汗水
跟窗外的雨水
熾烈地交融著
房間裡的溫度
逐漸增加
雨水卻打昏了
剛冒頭的太陽
又暈到了
雲的後面
昇華的溫度
在瞬間炸開
揮發掉
房間角落裡的
汗水
兩個天地裡的
虛無合而為一
溫度下降
速度驟減
乾涸了汗水
耗乾了激情
整片天地裡
再也沒什麼
盛夏的某天
房間角落裡
發生的事
像房間裡
揮發掉的汗
像床腳下
死翹的蟻群
整片世界裡
再也沒什麼
剩下虛無
還有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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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逝的青春》2009/05/25
穿透小姐迷你短裙的你的視線
輕撫先生俊秀臉龐的妳的雙手
蹲在路旁，看著
龐克奶奶的手狠勁地掌摑著
古典老爹光溜滑淨的白屁股
思緒卻跳過這一幕往前飛躍
幾許年月以後，自己就成為
那個龐克奶奶或是古典老爹
古典老爹問
打我幹嘛妳？喜歡打就打
打者愛也什麼的諸如此類
都啥年代？加上一噸炸藥
把這句話炸個乾脆
橫隔在奶奶與老爹之間的
純粹是龐克與古典的衝突
一場老掉牙的信仰矛盾
為紀念那段流逝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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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朶藍色小花》2009/04/18
一襲淡雅的輓歌
腳踏離別
將手上戴著的時間
毫不猶疑地
用力擲出
丟向奔滾的大海裡
像一柄塗滿蛇毒的利刃
閃白的刺進去
腥紅的拔出來
潑了一地墨紅
冷洌的傷口裡
淌出大片啞綠的膿
滋出幾個大泡
撿起被太陽燙得冒煙的泡
眼睛往泡的中心點
死命似地瞪著
我以為，那泡冒的煙
不是因為炙熱的太陽
卻是詩人那犀利的目光
彷彿能將冰冷的光線
聚焦成一道激凌的能量
慢慢地被拉出一個黑點
一個纖細的女人的身影
一個肥腫的婆娘的姿態
被黧黑籠罩住的白頭天
熱風在詩人的軀殼上
悶燒起來。幻滅的綠泡的
映影，被鮮紅灌溉著
融壓在詩人的腋下
生出一朶暗藍色的小花
嗡嗥著。捲起藍色的小花
隨那一襲淡雅的輓歌
哀慟的別離、無情的守候
蘯向更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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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
即使燥熱如夏日
抑或酷寒如冬夜
都在渴求自由 幻想能化身為雲雀
展開雙翅 在
無垠的天際遨翔
或許──
炎夏太陽吐出的火舌
會灼傷那自由的羽翼
嚴酷寒風呼出的冰刃
會撕裂那自由的軀體
但咱們是自由的鳥兒
不會懼怕被灼傷撕裂
不會退縮於恐慌背後
或許──
那自由一如過眼雲煙
花開花落 淪為
死亡的殉葬品
自由的鳥兒
不會放棄追求的時刻
哪怕短暫如火樹銀花
也願開個滿天姹紫嫣紅
流星在下墜的瞬間
劃亮燃點身後尾巴
製造剎那驚喜浪漫
光影下的眾人──
閤掌閉目
成為流星的信徒
哪怕短暫如火樹銀花
也願將穹蒼塗抹得五光十色
往無垠飛翔的自由的鳥兒啊！
恐懼與死亡竟成為你的藉口？──
寧可折翼換來一瞬耀眼自由
也不希冀被長久的萎靡禁錮！
展開羽翼遨翔吧，自由的鳥兒！
待到心靈解放
就用那被撕裂的雙翅
織出薄紗酒杯
為自由的勝利
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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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ghtmare裡的向日葵花瓣》2008/06/22
一個nightmare把我驚醒
整個人從睡夢中翻跳起來
渾身被汗水及喘息所包圍
發狠呆的望著眼前的一切
兀然發現 這
只是一個nightmare而已
真實得太叫人恐懼
貼近得太叫人意外
頭頂著一頂太陽帽
妳就站在樓梯頂端
華麗地轉了一個圈
視線與我交接起來
這麼近
我的心怦怦地上下起伏
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般
一陣令人窒息的對望後
妳決絕的別過身 離開
剩下滿臉驚愕的我
立在原地動也不動
妳的身影逐漸消失
雙手再也接觸不到
那麼遠
和風輕柔地吹拂著
樹影婆娑
陽光熾烈地盛放著
金燦閃亮
遠處飄來一塊陰影
伸出雙手接過一看
是頂黃澄的太陽帽
帽沿繡著球向日葵
在熾烈陽光照射下
彷彿擁有生命一般
在恣意地舞動瓣翼
在輕柔和風吹拂下
瓣翼舞動越加強烈
爾後飄散於空間裡
我知道
那是妳將要回來的
藉向日葵瓣捎我的
一道訊息
回來吧
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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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遠鏡的月球幻想》2008/06/20
我看到一顆又大又圓又多汁的月亮
她看起來很漂亮 晶瑩剔透 別有一番韻味
從星圖上看起來遙不可及的距離
把我想觸摸她的決心給瓦解開來
月亮發出玄酷的亮白色冷光
帶一絲昏黃的落陽味道
隔著不知道多遠的距離遙望著
只可知那是段伸手不及的範圍
透過兩塊鏡片精密的光線折射
我清楚的看到了有點兒像燒餅的月亮
第一次與她作了個親身的近距離接觸
雖然是藉兩塊鏡片玩了個把戲
我看到了
滿佈她皮膚上的雀斑
可惜沒有見到嫦娥
也沒有尋著月兔
也覓不到吳剛
但因著一層烏雲薄紗
我發現了月桂的影踪
吳剛在一旁伐月桂
月兔端伏桂樹旁
嫦娥靠著月桂
藉兩塊鏡片
凝視著我
她笑了
我慌
逃
舊詩十首 Part B
《創世虛無》●《末日以後的開始》●《三姨太的笑容》
《二十一世紀的寒冬》●《凶手》●《冷漠城市的溫情》
《家樂福出口處的守衛》●《廁所裡的蒼蠅》
《盒子裡的秘密》●《揭開盒子裡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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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世虛無》2009/06/01
<一>
時間被虛無虛無掉
被虛無掉的時間
啃咬著黑鋼筆的筆桿
在本子上，虛無掉
我的人生。放下鋼筆
忘了闔上筆蓋，墨水
被時間虛無得更徹底
更糜爛、更虛無的人生
喇叭裡，Green Day的
Last Night on Earth
抒情地搖滾著。耳朵
種滿了一整片的虛無
關上喇叭。穿上上衣
內褲、褲子、鞋子
繫上鈕扣、皮帶、鞋帶
打開房門，投入光暗
激烈爆發的世界
<二>
路上沒有像我這樣的人
這樣虛無、這樣悠閒地
為反戰而吶喊的憤青
為和平而示威的百姓
為平權而靜坐的族群
沒有了，都沒有了
像被消音的頻道
沒用了，不再有用了
此時、此地、當下
<三>
連根拔起，腦袋與頭髮
出生時順帶附送的耳朵
都丢掉。背包裡拿出帽子
幾千噸重的耳機，裝上
耳機轟出的樂聲，像下達給
終結者的指令。只是
有什麼需要由我去終結？
罪惡？污腐？抑或人生？
Murder City, Murder World
<四>
毀滅者，開始進行終結
機械持續地抖動著，金屬
重複著貫穿生物的戲碼
橫飛的血肉、肢體
潑灑到我面前
像一種藝術
殘酷而虛無
終結繼續
<五>
被子彈穿過的腹中的死胎
被榴彈炸爛的遭謀殺的人
被核彈清掃的無辜的人類
光影間，猙獰的殺人者們
露出了微笑，朝我點點頭
失去了情感卻悲傷出眼淚
耳機的音量被持續地放大
仍舊悠閒而虛無地走動著
像隻螻蟻，苟且偷生
終結繼續
<六>
生存在虛無中生存
死亡在虛無中死亡
撼動著世界的聲音
在撼動著整個世界
卻撼動不著我
沒有人關心
房門裡的虛無
也沒人關心
房門外的虛無
虛無虛無得不成樣子
卻依然活著
又同時死去
睡上虛無的床去
有誰睡過張虛無的床？
那只能出現在
一個虛無的夢裡
沒有了耳機
沒有了帽子
沒有了形體
沒有了光影
沒有了罪惡
沒有了污腐
啥都沒有了
僅有的虛無
我坐擁虛無
終結繼續
<七>
……
…..
….
…
..
.
終結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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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以後的開始》2009/05/25
從地面竄升起來的
陽光的熾熱的溫度
將在地表上挪動的
燒融成了一潭柏油
弔詭地站於船頭的
被石化了的哥倫布
穿梭在煙霧彌漫中
想要重新去享受
新大陸被發現的興味
儼然睨見一旁
被困在比薩斜塔上
等待被救援的自由神像
炙熱的空氣
還差點悶死了間房子
以及裡面裸露著皮肉的
一對女男。汗水
緊貼著他們，瘋狂地
顫動著。巴洛克式的音樂
喚起了整個世界的高潮
空氣在抖動
海水在抖動
世界在抖動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在柏油中船沉的地方響起
整個世界被柏油所覆掩
在溢出至太空中的柏油裡
地球正滑往宇宙的中心
另一個世界上
倚著天台石欄抽煙的傢伙
見證著被毀滅後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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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太的笑容》2009/05/24
虛偽的張貼在
包覆著污穢血液的
皮毛上 一絲不掛地
裸露在外 像晾在
兩團激情之間
虛無 消沉而荒蕪
一種無形的教義
正以病毒驚人的分裂速度
擴散開去 涼傘下
嗑瓜子的四姨太
將撕下來的笑容
放到盒子裡
隱藏起來
旁座的三姨太 在
裝瓜子的方盒裡
掏撈 抓出了一把
遞過去對座的二姨太
又往自己嘴上
抹了一抹
趁著勁風 四姨太
瞟了一眼三姨太
天曉得什麼時候
藏到盒裡的笑容
在三姨太臉面上
竟獲得了重生
甚至變得更狡黠
詭異 意味深長
像藏在皮毛下的陰謀
分裂 卻出奇地誠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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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世紀的寒冬》2009/05/01
架起手提攝錄機
你說，可以開始了
場景、燈光、聲音
一切準備就緒
不知道是哪條蠢驢
尖聲嗆出一句「開麥拉」
導演似乎被從一坨鳥糞
從天降下 打中心臟
演員們似乎發覺了
狠瞪著他們的攝錄機
拼命的演
邪惡的嘲笑
陰險的臉容
帶淚的雙眼
爽朗的笑語
隱藏了真實的格調
攝錄機記錄下來的
是鏡頭面前虛偽的靈魂
工作室裡聚首的眾人
忙著後製處理
每到一個位置
剪接師都驚呼一句
啊，這個好
啊！真妙
啊唷！好得很
啊啊啊！簡直完美
何不脫下覆著臉面的偽裝
啊，虛偽
啊！太虛偽了
啊唷！令人作嘔
啊啊啊！要命的虛偽
黑漆的房間裡
播放著長串的
盡是虛偽的剪輯成果
一叢戴著面具的人
集體製造出來的
被整合組裝成成品的
接近真實的虛偽
透過黑暗、透過魅寂
於同樣戴著面具的一眾觀賞者中
植入另一段虛妄狂想曲
二十一世紀的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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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2009/03/26
她依舊眯起眼睛，看往街上
每個經過她身邊的人。看到
他們眼瞳的深處、心坎的裡層
彷彿看透了一樣，帶著嘲笑
手上拿著凋敝的薑花，散發著
腐朽的邪毒的氣息──像她那癟殼般
扁垂的乳房。逃不脫時間的追殺
她、她的乳房、她的薑花。路人
無情而冷酷的眼神在為她哀悼
瞇著的她的眼神也在為她默禱
哀悼不回來的時間，為流逝的青春默禱
時間卻仍舊像塊冷面的凶器，抓準每個
恰切的時機，在她的眼瞳裡流轉…
橫屍於街角的賣薑花的女人──報紙頭條
一道標題。時間的狠橫終究令她屈服
她，在時間殺手的腳步聲中沉眠到黑暗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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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漠城市的溫情》2009/02/01
開著新款小型的摩托車
經過改裝，載運著垃圾
一個糟糠的老頭
轉呀轉，轉呀轉
瓶罐玻璃叮嚀噹啷
腥羶腐臭撒野狂傲
跳蚤跳離他的身體
老鼠拼了命似地逃開
蒼蠅往一旁亂竄
忽地鏗鏘，灰實而質樸的
柏油路，接住了一個鐵罐
圓滾的在地上跑了會兒
像也在逃離老頭的咀咒
往反方向的終點奔逸
另一個老頭，沒那麼糟
卻往糟糠的老頭靠近
手伸向他，遞回那個圓罐
車行的交通號誌，跳了個綠的
發動引擎，我驅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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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樂福出口處的守衛》2009/01/31
家樂福商場出口端的守衛
那個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
家樂福商場出口端的守衛
那個揣著窺探以及對任何事
也抱著不信任態度眼光的
家樂福商場出口端的守衛
盯著我，也盯著我手上拿的
盯著我手上拿的，也瞧睢
從商場裡魚貫而出的人羣
帶著輕浮的不可一世的眼光
戴著銳利的寸步謹慎的態度
貪婪地抓玃住每一串氣息
恐防讓準備當投機份子的人
在一潭濁水中摸出條魚
不單單一條，而是好多條
從我存在直至離去的時間裡
出口端的警鈴絲毫沒有動靜
就像依舊躺在葬棺裡的木乃伊
我就知道守衛只是在白費氣力
濫用了她的眼光並且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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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所裡的蒼蠅》2009/01/31
坐下，屁股放到廁板上
蠢動而肥碩的嫣紅的
翻著書頁，狹促的空間裡
瀰漫出遍野的臭的書卷的味兒
學著浪漫的去吟誦一首詩
振聲朗讀，讀不出詩的香草味
濃烈的腐焦的糞臭卻撲鼻湧上
屏住呼吸，關緊雙眼
緊皺的眉頭揭示著
宿便要排除萬難撐開肛門
往外頭闖蕩的決心
後頭的緊關著的窗戶上
貼迫著一隻蒼蠅
幽幽地盯著我看
用牠的複眼
我回頭，也看著牠
複雜的帶著意味的眼神
我起來，擦了擦屁股
蠢動而肥碩的粉嫩的
牠用舌頭添了添前足
愛乾淨吧？又盯我瞧
書本夾在腋下，提起
合身的褲子。緊勒著
臍眼的位置。蒼蠅
嗡了嗡，往前撲赴
剛添乾淨了的前足
插回了那堆有著濃烈的
腐焦的濕疊的臭糞裡
我輕輕的把門帶上
再也聽不到刺耳的嗡嗡
再也聞不到濃稠的腐臭
剩下微醉的詩意
以及凜冽的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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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裡的秘密》2009/01/30
打開一個盒子。裡面
是另一個盒子。打開
那個盒子裡面的盒子
裡面，還有一個盒子
打開那盒子裡的盒子
裡面的盒子，另一個
盒子就在裡面。打開
盒子的雙手沒有停過
直到後來，放到旁邊
被翻開的盒子的蓋子
竟有十幾層樓的高度
再打開一盒子。裡面
看到的依然是個盒子
似乎沒有終結的時刻
盒子裡藏著什麼秘密
沒完沒了，沒人知曉
《揭開盒子裡的秘密》2009/01/30
盒子裡藏著秘密
是秘密嗎？當然
你跟他知道嗎？
他們都知道嗎？
盒裡的東西，我
也不知道。所以
那叫做秘密。
或許那種叫做秘密的東西
像男性褲子裡面藏起來的
也像女性褲子裡面藏著的
充滿誘惑，令人心生好奇
揭開盒子裡的秘密的過程
像場翻雲覆雨的情慾交合
歡愉的終末，僅剩喘息
汗水與隨之而來的倦意
那是激情以後的荒蕪
要打開嗎？那個盒子
盒子裡藏匿著的秘密
揭開了，激情將消殆
剩下徹底無盡的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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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詩十首 Part C
《妳要不要跟爸講話》●《幾回人生》●《幻想的自我謀殺》
《沒旗幟的桿》●《自我荒謬的詩》●《死神的仁慈》
《被忽略的綠球兒》●《凝視──生命本該如此》
《木匠手下的情人》●《烏龜；兔子；龜與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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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要不要跟爸講話》2009/01/29
母親拿出電話
當著兒女面前
從袋子裡，鬱郁地
拿出來。能不鬱郁？
過年的一家人吃飯
一家人，多麼溫馨
可一家人裡沒了爸
溫馨在瞬間變了質
成了一種期盼、空虛
等下問爸在哪、做什麼
媽跟女兒說，鬱郁地
跟爸說想他，叫他快回
媽跟兒子說，鬱郁地
兩趟以後，電話傳回來
回到當母親的手上
回到當妻子的手裡
……一陣沉默
什麼話也沒說
是說不出話？
抑或無話可說？嘟嘟…
電話對頭傳來掛斷聲
妳要不要跟爸講話？
兒女認真地問母親
母親回過神，慌了
她只得跟電話對談幾句
掛斷。把電話收了起來
兒女稍稍安了個心
說爸真是太忙了。媽
可要好好體諒他才是
母親看著兒女，眼眶紅了
想起昨晚上，發現
當丈夫的、當父親的
西裝的裡面，夾著幾根
飄逸的髮絲
長溜而風情萬種
恨不得掛他耳上
四五六七八個耳光
要不要跟爸講話？
要？不要？她都心裡有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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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回人生》2009/01/28
闔眼、睜眼、坐起來，或許驚呼
刷牙、洗臉、拉糞，或許拉不出
吃早餐、吃午餐、吃夜餐，或許都不吃
上課、下課、曠課，或許逃學
上班、下班、休假，或許辭職
做作業、做菜、做勞作，或許做愛
早安、午安、晚安，哪裡安得下？
小伙子、大個兒、糟老頭，或許翹辮子
我爸媽、你爸媽、他爸媽，或許沒爸媽
嬰兒床、單人床、雙人床，然後到棺材
躺下來、闔右眼、闔左眼、或許瞪眼
人生，生一回、死一回，然後戲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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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的自我謀殺》2009/01/28
他坐在一條很長很長的樓梯上
坐了很久。久的他足夠打很長
很長的呵欠。呵欠打得太長
無聊著，於是把頭扭向左邊
看到一個陰影 站他左手後邊
什麼時候站的？他沒有頭緒
只知道，一股刺骨的寒意
打穿了他背後的脊樑。陰影
開始講話，操著他聽不懂的言語
他害怕。無知、不懂教他懼怕
陰影要致他於死地。陰影
要將他推落樓梯。他抖動著
抖得像娘們。爾後陰影動了
是個歐巴桑。他看清楚了。心
稍稍安定下來。他原以為
那陰影是他的影子。一場
幻想出來的自我謀殺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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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旗幟的桿》2009/01/28
前方收窄的路，迎面開闊起來
劈開兩旁似腿的樹叢
誘我深入進去，似乎是個陷阱
路中間，立一根旗桿。旗桿下
坐兩個人。一個男的、一個女的
唯一共同點 是他們頭上的白髮
掌上端杯熱茶，細細的、慢慢的喝
風緩緩地吹來，髮絲緩緩地動著
一切都好真實。唯一不實在的
是那旗桿上，飄揚著的旗幟
因為那上面，根本就沒有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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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荒謬的詩》2009/01/28
馬路中間，一個停了車的傢伙
停在馬路中間 愚笨 危險
我隨之也停下來 停在他旁邊
危險？愚笨？都是他害的。
我以為一個人冒著生命危險
要看的東西有多重要
你以為一樣東西值得讓人
冒著生命危險去看有多重要？
他凝視著──我抬頭──看到了
原以為他在看那油站上方
樹立著的HELLO KITTY
卻原來是MICKY MOUSE的頭
看得入神，著迷得幾近瘋狂
假如他知曉，把米老鼠的頭
塗黑並倒反過來察看的話，竟然
是一根陽具的影模 他還願意
冒著危險看這他自己也有一根的
蠢貨？
到最後我發現，那什麼也不是
假如油站上樹立著的模型
是米老鼠──那不會是台灣
可能是美國。但假如這是美國
那真是荒謬！一首荒謬的詩(假如稱得上是詩的話)
寫這首荒謬的詩的謬荒的人
以及這荒謬的詩裡出現過的
一切荒唐！在美國的話不會有我
假如有，也是將來。至少
那是我不曾踏足過的 目前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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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的仁慈》2009/01/28
有那麼一剎那
我預見死亡
原來，它離我
這麼近。幾乎
嗅得見死神
身上的狐臭
此刻，我站在
人行道與馬路
交接的界線上
然而，死神
似乎又退到
離我很遠的
幽冥之中
就在一剎那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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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忽略的綠球兒》2009/01/28
一個可愛小娃兒
走進麥當勞
坐下。喝了半杯可樂
吃了小包薯條
以及半口漢堡
走了。娃兒走了
她仍舊是個可愛娃兒
被丟到垃圾桶裡面的
一個塑膠杯蓋、一枝
塑膠吸管、一個紙杯
二個紙盒、幾張衛生紙
並墊在盤底的餐紙
幾天以後，那堆垃圾
被運到垃圾場裡
被丟到綠球兒的表面
那個孕育生命的搖籃
竟然同時是個垃圾場
生命的開端，廢物的
終結。看得見娃兒的
可愛，我們卻忽略了
這個可愛的綠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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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視──生命本該如此》2009/01/28
你坐著，就這麼坐著，眼前
迎來一個，十年以後；再來
二個，二十年以後；緊接下來
三十年以後，四十、五十年以後
六十年以後？你真認為自己竟能
如此這般命長？誰能預料未來
即便是大預言家，也純粹是個
滿口謊言的老頭；或是個婆娘
有時候，從妓女口中說出的話
倒還要更誠實
即便你使著深邃雙眼，徹底地
凝視那些在你面前一一經過的人
但他們都不是你。也不會是
多年以後的你。無論
是那個糟老頭、臭婆娘，抑或是
令人憎厭的彪漢、老嫗。你不會
是他們。只會比他們更好，或許
更糟；卻不一樣。現在的你
或許會夢遺、為遲來的月經而煩惱
但天會亮，還會復黑。生命──
本該如此。這就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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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手下的情人》2009/01/23
木屑上方 立著塊方木
經過漫長的刻鑿 有著
堅實的紋理的皮膚
不斷剝落 剝落以後
還是堅實的有著紋理的
皮膚 在那層剛褪下的
堅實的紋理皮膚的下面
木匠放下手裡的雕刻刀
如此沉重 如此鋒利
他 垂下了雙臂 任由
他們腐朽 衰敗 螞蟻
爬滿他的手 靈巧
與果敢 消失 彷彿
一回歷史的的標示
木匠遁入夢境裡 任由
扭曲的空間與時間 將
他的靈魂 徹底地吞噬
也將他的軀體 消化成
一堆腐臭的土壤 沉沒
木匠繼續沉溺於夢境裡
他的頭顱 竟變成了
一頭雄獅 他的胸腹
竟變成了 一頭灰熊
他的雙臂 竟成為了
兩頭靈鶴 只有他的腳
竟成為了老樹的根
他倏地轉醒 呆住
先摸摸頭 再捏捏腳
看看雙臂 再搥搥胸
他發現 他還是他
還是那個汙腐的木匠
面前的 還是那個有著
堅實的皮膚紋理的雕像
木匠再一次拿起雕刻刀
修鑿細部 掉下片片木絲
各部份的修鑿 鉅細靡遺
不覺間所有細節都完好了
木匠使刀鋒貼緊於腕上
輕輕一割 鮮血緩緩溢出
他想把他的愛藉著實體化
分享給眼前的雕象 他的
愛人 雕象的雙眼 被塗上
一抹鮮色 帶著微澀腥羶
淚水自木匠眼中落下 雕象
眼睛乏紅 假如她有感情
想必也會落淚 嫣紅的淚
地板上 有雜亂堆疊的木屑
木匠的淚 尚有 紅艷的水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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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龜；兔子；龜與兔》2009/01/20
烏龜
烏龜 蠢烏龜
敢說牠蠢？
牠才是萬物中的
智者 哲人
懂得適時明哲保身
早已明白
慢活的真締
在人類提倡以前
人 蠢人
蠢的是人
兔子
兔子的腳 飛毛腿
勇住直前
敢說牠勇？
難道牠豈非
為了逃命
奔波四處？
難道牠竟
不能因為害怕
想要保命 而
遑遑奔逃？
只為了那個
被偶然冠上的稱號
勇敢的兔子
說到底
牠終究
還只是一隻兔子
一隻活脫的
真實的
兔子
龜與兔
一隻跑得佷快的烏龜
一隻跑得很慢的兔子
烏龜向兔子挑釁
要與牠賽跑
挺起胸前的一撮白毛
兔子還是有牠的自信
沒有哨聲 沒有打氣的人
比賽 就在平靜中開始
兔子輸了 牠忘記了
那是一隻 跑得很快的
烏龜 牠跟其它的
有什麼分別 分別是
牠跑得快 快 很快
你說 荒謬的事情
現實不可能會發生
我想你說的不錯
但只能告訴你
這是墨水的世界
為了自圓其說
加上了跑得很快
在烏龜的前面
就一定是快的
就一定不能輸
輸了 那幹嘛
還要為牠加上
那跑得很快的字眼
不是專制 不算獨栽
那是一種文字的遊戲
那麼的純粹 烏龜
若然輸了 天理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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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詩十首 Part D
《老爸翹的半條辮子，老媽害的》●《悠哉跟迫切玩的餓肚子遊戲》●《炒三素》
《撲火飛蛾》●《絕對零度裡的新詩》●《紙天鵝》●《描圖紙的虛偽》
《紀念日》●《沒有顏色的蘋果》●《蛛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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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翹的半條辮子，老媽害的》2009/01/18
這世界太過真實
真實得 虛幻
腳 是踩在了實土上
那心 當會兒
竟在九霄雲霧外
冒出了個頭兒
一步之距
分隔開真實與虛幻
老媽早上洗的菜
還生的
下午卻落到老爸的
肚子胃腸裡 吃了
翹上一腳朝天
半死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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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哉跟迫切玩的餓肚子遊戲》2009/01/18
熱湯 桌上
一碗下肚
咕隆 咕隆隆
在唱他的獨腳戲
再一碗 熱湯下肚
咕隆 咕隆隆
還在唱他的獨腳戲
再一碗 下肚
咕隆 咕隆隆
繼續唱他自個兒的
獨腳戲 頭二次
是不飽足 第三次
卻是過了頭
腸子胃贓 糾結的
好生難受 往水洞
叭啦一聲 掉出
一坨糞 拳頭般大
聲音 響亮清脆
大家都聽見了
可那成百上千
餓肚子的飢民
他們肚子裡發出的
哀鳴 有誰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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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三素》2009/01/18
油鍋上
攤著一團 油膩的
污漬 鍋燒紅了
煙一股腦兒騰升
啪吱啪吱 啦
煮菜班的四季
那是一個名稱
假如他們是合唱團
綠說 他們不叫
合唱團 只是團
油膩污漬 藍說
他們不叫合唱團
可他們真的只是
一團油膩污漬？
紅說 管他們
是什麼 他們
是該有個名稱
該死的 可笑的
一個名稱 就叫
煮菜班的四季
不正也適合？
油漬 在油鍋上
炸開了花 鍋上
西蘭花 茄子
紅椒 黑的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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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火飛蛾》2008/12/29
心臟 撕開了覆蓋著他的皮膚
從半空中滾落 重重地摔倒地上
掰成像花般六葉七片 砸個稀里嘩啦
然後在茫寒的月色映照底下
彎成了一刀紅河 奔流深淵
小亭花台上 一幌微弱燭火
一隻飛蛾
在那燭火旁邊
繞了一圈
又一圈
再一圈
似乎不捨
卻無可奈何
他的翅膀 彷彿淌滴著鮮血
那麼的亮麗 那麼的淒艷 嫣紅
他是隻帶著強烈意志的飛蛾
從暗黑的深淵裡 往上攀升 飛躍
經過紅河的洗禮 堅定了靈魂
以看似脆弱的身軀 頂著痛苦
承接下每一滴燭火流出的眼淚
翅膀上 眼淚築成了一顆石塊
沉重地壓著他的軀殼 心靈
他愈往低處飛 快要沉回深淵裡
澟烈的寒風 呼嘯著吹了起來
燭火虛閃 微弱得幾乎要消失
再也流不出眼淚 靜待壽終
背負著沉石 雙翅繡紅的飛蛾
鼓出最後力量 往上爬昇
飛離黑暗深淵大張著的嘴巴
撲赴燭火 熾烈顫抖地扭纏著
在另一波凜烈的寒風刮起以前
在即將被深淵吸噬下去的剎那間
他們交纏在一起 那麼的淒美
散落於小亭花台上 一撮灰燼
隨著刮起的烈風 飄散飛揚
燭火
飛蛾
飛蛾
燭火
飛蛾
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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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零度裡的新詩》2008/12/24
彷似置身於絕對零度中
清水在瞬間凝結成冰
時間兀自變得緩慢
或者誇張得失實 停
靜止於精神層面裡的世界
不只是 失序顫慄的心靈
尚有 失控盪漾的情緒
在靜止的時間 沉寂的空間裡
倏忽炸出了一團七彩霞煙
若非為空間扭曲 彎折
它定必然會是一道彩虹
甜蜜的味道 幸福的顏色
眼前的絕對零度 虛境
既不能使得清水凝冰
也不能停下時間的轉動
卻把四目交投的一瞬凝結
停止均衡律動的呼吸氣息
烏雲密怖 雷聲鼓動
眼前卻忽然出現彩虹
那只存在於情感的世界裡
介於激情與冷漠之間
庸俗卻不失風情的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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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天鵝》2008/12/19
一叢白茫 自天際緩降而下
於月光中 發出耀眼的璀璨
他拼攏雙手 攤開
想要接住那漫天的閃耀
以為這些或許是十二月的冬雪
只是 臺北的聖誕節 天空不下雪*
那叢自天際緩降而下的白茫
亮出光潔耀眼的純粹的色調
在即將快要觸碰到手的瞬間
嘩啦嘩啦 又往天際散開
凝望穹蒼的眼神如此深邃
他看到了 漫天翩翔的紙天鵝
散播帶著溫暖的幸福種子
抹除他心裡的堅實冷冰
為他帶來了感動心靈的暖冬
臺北的聖誕節 不下雪的天空
卻飄散著一大群紙天鵝 翩翩漫舞
在寒風裡展翅 俯衝直灌心靈
點滴融化 心頭湧出萬股滋味
純美的 感動的 浪漫的 觸動的 愉悅的
掌心交疊覆在跳動的心臟上
感受著每一下交織出的溫暖與感動
他 把所有的紙天鵝 收到心裡去
成為烙印於骨骼與靈魂裡的圖騰
他輕撫臉龐 拭去淚水
閉上眼 徹底感受著這份觸動
紙天鵝低語 吟誦剎那浪漫
穹蒼俯首 凝望奔流的月河
四下寂然 無垠的荒涼與孤零
不下雪的聖誕節 臺北的天空
卻劃過一道冗長的光影軌跡
尾端 逸散出一片銀灰的光塵
眼前的一切 如夢似幻 朦朧
紙天鵝交疊出一襲輕柔身影
輕撫他的臉龐 止住傷痛
輕吻他的唇瓣 遏抑孤寥
她就在他身後 紙天鵝的化靈
不用回頭 他知道她就在背後
一份幸福 一種淡然的浪漫
*取詞自歌曲《臺北的聖誕節》──璽恩、趙治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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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圖紙的虛偽》2008/12/17
輕如薄紗的一張描圖紙
將它放在眼前
身邊的一切模糊起來
模糊得看不清它們的形體
模糊得看不清它們的面貌
把描圖紙覆在大腿上
細膩地刻畫著褲的紋路
卻彷似一堆陰影
教人丈二金鋼摸不著頭腦
往大街外頭走去
描圖紙覆在路人臉上
左手提起一支簽字筆
黑色的墨水揮灑在薄紙上
薄紗般的描圖紙經不起挫壓
被鋒利的筆觸撕裂割碎
不惋惜那張被割穿的描圖紙
卻慶幸得以看穿
藏匿在他們底後的虛偽
仔細端詳描圖紙上的筆跡
充滿純潔 天真爛漫
那樣簡單的筆觸 線條
那樣明快的輪廓 姿態
卻掩飾不了他們的虛偽
他們藏著陰霾的笑容
他們偽裝出來的友善
描圖紙在手裡被捏成碎片
飄散在和緩輕柔的微風中
輕快的笑聲在空氣中迴盪
看穿了那些虛偽的面具
看穿了那偽裝的社會的姿態
重新抽出一張描圖紙
將它再次覆在眼前
身邊一切再次模糊
那些形體 那些面貌
看不到偽裝的面具跟裝束
躺倒在綠油舒坦的草地上
只能看到一片藍
跟那片藍裡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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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日》2008/12/14
地上覆滿零散的枯葉
空氣稀冷得教人窒息
裸露的身體瑟縮顫抖
凋敝的靈魂腐朽流失
漫步於虛無寂寥的林蔭道下
冷徹的月光內斂 凝聚
手心交纏著甜密相連
內心卻烏雲密佈
臉上眉宇間顰蹙出的曲線
嘴唇上殘留著的柔潤餘溫
互相交錯纏綿訴說著
月光下此刻的愛情故事
你心臟震動的旋律 竟比
攝氏七度的冰冷酷寒
更教人難以觸碰
你眼眶打轉的淚水 竟比
攝氏七度的冰冷酷寒
刺痛了寂寥的心
空氣裡 一股天殺般的悲慟
想要一口清水下去
把那悲慟稀釋
清水卻在咽喉裡結冰
在喉道裡炸出了冰花
狠狠地穿透過五臟六腑
心臟的旋律開始停歇
眼淚在半空中萎靡凝滯
體內結聚的冰花炸裂
刺穿身體往外滋長
顰蹙出的曲線成為刻印
嘴唇的餘溫成為紀念
卻在徹底凝固的當下
轉瞬猛然地破碎爆裂
沒在史書上留下足印
只成為她的紀念碑
被獨自隱密的紀念著
成為她記憶深處
不可或缺的重要環節
一個該被想起的紀念日
從今往後 永永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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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顏色的蘋果》2008/12/11
樹上
掉落一顆
沒有顏色的蘋果
滾落
滾過草坪
──草小姐，我是什麼顏色的？
──你身上沒有顏色，蘋果先生。
──那我該是什麼顏色？
──你啊，綠色的，跟我一樣。
滾動
滾過岩地
──石頭小姐，我是什麼顏色的？
──你身上沒有顏色，蘋果先生。
──那我該是什麼顏色？
──你啊，泥棕色，跟我一樣。
滾落
滾落水中
──水小姐，我是什麼顏色的？
──你身上沒有顏色，蘋果先生。
──那我該是什麼顏色？
──你啊，無色，跟我一樣。
水底
沉落著一顆
腐爛的蘋果
一顆
沒有顏色的
蘋果
──你是誰？這是哪裡？
──你，有眼不識泰山！
──你是泰山？泰山又是誰？
──我是果神！所有植物生命結束後靈魂要先來我這邊報到。
──所以這代表我已經死了？
──沒錯。
──果神小姐，那我是什麼顏色的？
──是果神先生！
──果神先生，那我是什麼顏色的？
──你的靈魂嗎？
──不，是我的果身。
──你身上沒有顏色啊，蘋果。
──那我該是什麼顏色？
──你就是沒有顏色的，沒有本該不本該的。
──那我的靈魂呢？
──你的靈魂也是沒有顏色的。
──怎麼會這樣？難道這是為了抹殺我的存在？
──不，這是為了要確立你的存在。
──但我如此奇異……
──每樣存在的事物都是唯一的。即算是紅色的蘋果，
也會因為形狀的差異而使其顯得獨一無二。
──那我的顏色……
──沒錯，就是唯一的證明。
──那我又是為了什麼要窮一生去追尋自己的顏色。
──別這麼說。你是在完成一項豐功偉績，去努力地尋找
關於自己的一切，以求對自己來個全面的認知。
──那又怎麼，到最後還不是以死亡作為終結……
──恐懼的根源，不是死亡，而是要面對自己，那個潛藏
的內心。你卻一次又一次的挑戰自我，這是良好的態度。
──挑戰自我？我只是為了要找出自己的顏色……
──顏色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並沒有輕易的被打倒。
因為你知道自己原本就是顆沒有顏色的蘋果，
並沒有因為其它的說法而放棄繼續尋求的決心。
──所以我克服了恐懼！
──沒錯！為了獎勵你，我決定該你重生一次，這次你可以
選擇自己喜歡的顏色。
──太好了，我可以有自己的顏色了！
黧黑裡
大樹上
繃出一顆蘋果
他在等待
等待晨光射破黧黑
等待展現屬於他的
專屬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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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蛛蝶》2008/12/07
蝴蝶
帶著晶藍翅膀的蝴蝶
停降在交纏的蛛絲上
沒有掙扎──
純粹的
停留
雨水打濕她晶藍的翅膀
陽光卻把她的心
再次溫暖
冰雪覆蓋她晶藍的翅膀
寒風卻使她的心
雪上加霜
帶著晶藍翅膀的蝴蝶
停降在交纏的蛛絲上
只是 如今蛛網上
盡是塵垢
她的翅膀不再晶藍
帶著鬱郁的深邃
與蛛網交纏
慢慢的死灰
隨風飄散
蜘蛛
月光下
那獠牙透出閃亮寒光
灑落前方
是無盡的孤寂 空虛
放棄了天賦
他只為了追尋
夢裡出現的蝴蝶
他餓著肚子
日夜兼程
也不曉得為了什麼
他只記得
從夢到蝴蝶的那一刻
她背上的晶藍
竟成為了他心靈裡
唯一的慰藉
月光下
那獠牙透出閃亮寒光
灑落前方
是無盡的孤寂 空虛
如今 他曾踏足過
以及展開在眼前的
仍舊是無盡的孤寂 空虛
塵緣劫
帶著晶藍翅膀的蝴蝶
選擇了撲向那蛛網中
面對愛情
縱使面前是死亡深淵
帶著狠毒獠牙的蜘蛛
選擇了放棄他的天賦
面對愛情
縱使面前是無盡孤寂
帶著晶藍翅膀的蝴蝶
幾經艱困
終找到了他所結的網
盲頭撞上
為了得到他唯一的愛
帶著狠毒獠牙的蜘蛛
幾經思慮
定下了尋找她的決心
茸腳交錯
為了更快找到他的夢蝶
因緣際會
在令人摒息靜氣的一剎
交錯擦身 卻各不所知
緣份 對於他們來說
此生 或許是種奢侈
轉世
碧雲萬里的天際
可曾注意到
悠翔其中 成雙的
帶著晶藍翅膀的蝴蝶
其中一隻 或許
前身正是那隻
帶著狠毒獠牙的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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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詩十首 Part E
《曾經變質》●《流浪者的遺言》●《傷痕》●《擁抱，勝過千言萬語》
《湖裡的食人魚》●《人類啊，做了多麼殘忍的事──！》
《一個女人，以及她的秘密》●《冬日城市之歌》
《啊！那年夏天的愛情……》
《沒有名字的書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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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變質》2008/12/03
帶刺的空氣
直插五臟
凜冽的寒風
直衝六腑
陰霾籠罩天空
從那濕濛糊混的灰膜中
透出發毛的光線
如此的微弱 閃綽
方桌上的咖啡杯
填滿冷卻的曼特寧
曾經那麼的香醇
那麼的濃烈
卻在妳離座的當下
驟然變質
椅面尚殘留一息體溫
而妳卻深潛進椅底之下
那無法望透的黧黑之中
那一息殘餘的體溫
並不存在
我往咖啡杯中
注入溫熱的鮮奶
竟想藉此來重溫
妳我之間失去的曾經
卻在不經意之中
將那份熟識味道破壞殆盡
那一息殘餘體溫
記錄著我對妳的思念
打從妳離開那刻開始
那份溫熱正逐漸流失
一絲一點地
像被巫術吸出的魂魄
徹底地從椅面上消失
我把回憶挖空
瘋狂了似的想要找回
那層熟識的溫熱感覺
但勉強能找回的
是那沉澱於回憶底層
僅剩的傷痛 虛無
耳際傳來一曲月河
悠揚地在蜿曲流轉
帶來頃刻間的感動
卻帶不走昔日傷悲
風中殘燭
零散的燭光
在暗影裡閃爍搖動
像那層熟識的感覺
斷斷續續 卻教人
剪不斷 理還亂
陰霾仍舊籠罩大地
附著那濃重的灰霧
慢慢地
連那絲僅有的光線
都被吞噬
天幕僅餘徹底的灰
及劃破長空的吶喊
那麼的悲慟
卻又那麼的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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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者的遺言》2008/11/27
天際間飄落一叢白雪
麻密的為環境點綴
一片皚白皚白
銀光粼閃
我是個浪遊者
以天為蓋以地為輿
傲氣蕩然地旅居其中
童心未泯地放肆於無垠間
我是個浪遊者
但請不要對我好奇
也請不要跟步於其後
我絕不可能教會你去懂些什麼事
我只會跟你說
浪遊 就是如此這般回事
或許你唯唯諾諾說得著許多
但我肚知心明你那是睜眼瞎扯謊
我不是浪遊者
或許我什麼都不是
天地之大如此廣垠無邊
就連粒懸浮空中的微塵也比我更有份量
我穿梭於四季中
適應著乍暖還寒的滋味
感受著太陽刺穿身體的苦痛
以及不斷重溫雨水割裂臟器的苦痛
如此這般也非得去浪遊？
就是如此這般才更不能不去！
既然我生於天地
天即為父地即為母
身體髮膚既受諸父母
即便身體被刺穿割裂也得投身其間
空氣被磅礡雷聲震破
撕扯出一條刺眼的傷痕
天空中降下淅瀝的淚水
我的臉頰上也滑過一絲苦澀的淚痕
假如風和日麗是天地間的和諧
那麼狂風暴雨就是天地間的衝突
假使家室之內父母吵架感情決裂是大事
那麼天地之間燃起衝突就是件比世界末日還要嚴肅得多的事
那稱之為世界末日的大事
非因著天地之間決裂的因循結果
而是當旅居其中的我發現了這般問題
卻只能冷眼旁觀卻對這等大事起不了絲毫作用的無奈
銀光粼粼
皚白皚白的一片
麻密的點綴著環境
這回我真正的什麼也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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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痕》2008/11/25
序章
走在路上
被突如其來的勁風
扯開剛癒合的傷痕
空氣裡瀰漫著血腥
慘淡、蒼白
面容顯得更為憔悴
癱垂著無力的雙臂
低垂著頭 也低垂
脆弱的心靈
啊！──竟如此脆弱！
被這驟現的勁風
重新割傷 這勁風
竟致使她顯得如此
渺小可憐──！
第一節：體驗
那年夏天
踏步在林蔭小道上
一步緊連著另一步
從始往終匍匐前進
恬靜安寧包圍四周
只餘呼啦安答的風刮草葉聲
懷著滿腔愉快激昂
卻被那突如其來的事端趕跑
瘋也似的狗撲出來
湊她胸前一下咬下
她被深深的震撼、驚惶
但她要說的不是那狗
卻是那個狼心狗肺
棄她不顧的可鄙夷的男子！
第二節：詮釋
那年秋天
漫步在楓樹小徑間
一步緊連著另一步
從始往終慎密前進
詩情畫意洋溢四周
但她無心欣賞 她
害怕再被矇騙而掉落陷阱
懷著滿腔悲憤苦痛
在回憶的階梯上匍匐前進
心靈與回憶的深處
傷痕被再一次重建
她惑惶地遠眺前方
為這道傷痕貼上她用以安撫的解釋
第三節：重覆
冬天降臨
瑟縮在孤獨的小屋
一聲緊接著另一聲
從短到長的嗟嘆
外頭被冰雪覆蓋
再也沒有恬靜安寧
再也沒有詩情畫意
只餘無盡的虛空
她呼出茫白的氣息
彷彿象徵著她枯萎的靈魂
在回憶的輪盤上
傷痛的裂痕不斷擴大
像被意外奪走性命之人
永無止盡地徘徊在創傷造成的記憶中
終章
春、夏、秋、冬
年復一年的過去了
她──仍舊活著
活在每年的春夏秋冬間
活在每個創傷的憶記裡
活在傷痛裡的日子
對她來說
不怎麼難熬
困難的是
原來
沒有傷痛
她不可能活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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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抱，勝過千言萬語》2008/11/23
擁抱
我們的
家人、血親
師長、同學
朋友、摰愛
但我們可曾
給自己來個
慰藉寬容的
擁抱──？
殘酷的戰爭
飢荒、災害
都能引起
我們強烈的關注
只是 當我們迷失
被無底黑洞吞噬時
又有誰想起
那被忽略的聲音
從心靈深處發出的
吶喊──！
當我們徘徊──迷失
會聽到兩種聲音
天使的號角 以及
魔鬼的嘶哮
號角每吹奏一下
嘶哮就響起一遍
左耳聽著溫潤的號角
右耳聽著乾枯的咆哮
於是我們再一次迷失──
這次陷得更深！
假如
左眼是光明的孕育者
右眼是黑暗的滋養師
卻有人說
我們被黑暗籠罩著
看不見耀目的光明──
該相信他──？
說知道說話者
竟不是邪惡的本尊？
忘掉那些──
所聽的
所見的
試著發現──
心的聲音
心的風景
溫柔觸碰──
被謊言刮傷的耳朶
被假像刺瞎的眼瞔
給自己 來個擁抱吧
那更勝過千言萬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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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裡的食人魚》2008/11/22
平靜如鏡的湖面邊緣
黏貼著被顛倒的
岸邊動靜的映影
平靜如鏡的大片湖面
反射著蔚然藍天
並片片懸浮其中的雲朶
質樸而柔滑
流淌於那靜止不動
碧清明晰的湖面上
儼如水底的深層呼吸
片片雲朶成了個個浮泡
詭秘卻短暫
湖裡有什麼？
──獨活一尾魚。
──獨活？
──為什麼猜疑？
那平靜跟明晰
只是湖面的偽裝
為了藏匿湖泊的秘辛
質樸而柔滑
詭秘卻短暫
那是什麼魚？
──一尾食人魚。
──可怕！
──為什麼可怕？
「食人」兩字教人恐懼！──
那只是人類創造的名稱
難道相較於那些
創造「食人」兩字的人類
不帶情感地互相殺戮
竟要來得恐怖？
食人魚的內心，
或許還像那湖面一樣
質樸而柔滑
但人類的內心
有誰敢公然起誓宣告──
質樸而柔滑？
人類的偽裝啊──！
揭穿吧！
那深不可測的
詭秘卻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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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啊，做了多麼殘忍的事──！》2008/11/21
人類啊，做了多麼殘忍的事──！
竟把綠蔭樹叢撕扯得四分五裂
醞釀濃黑煙塵吞噬那隱形屏障
製造爭戰廝殺使得血流成汪洋。
卻仍不滿足──妄想
去征服並改變那純粹的自然呀！
去吧！──邪惡的人類！
去鏟平那片我們立足其上的土地！
去打破那個我們身處其中的容器！
去宰殺那些曾與我們共存的同類！
這就滿足了？──不！
人類的志向更遠大──
以征服並改變純粹的自然為目標！
去吧！──邪惡的人類！
去打敗那潛伏於地獄深淵的撒旦！
去挑戰那榮顯於天際穹蒼的君王！
去臣服那奔游於陸地海洋的猛獸！
這就滿足了？──只要
人類真成為了主宰天地人的霸者
還不滿足嗎？──或許
滿足背後藏匿著更為膨脹的慾望！──
誰又會知道？
人類啊，做了多麼殘忍的事──！
竟把綠蔭樹叢撕扯得四分五裂
醞釀濃黑煙塵吞噬那隱形屏障
製造爭戰廝殺使得血流成汪洋
卻仍不滿足──妄想
去征服並改變那純粹的自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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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人，以及她的秘密》2008/11/20
一個八十有三的老婦人
躺臥床上
奄奄一息
呻吟的氣息從她嘴裡呼出
帶著無盡的空虛以及蒼涼
她終於開口了
勉強從口中
擠出她的遺言：
「啊！我後悔
不曾把秘密公開──！
如今將逝，
卻無人可得傾訴──
我將帶著這秘密，
隨我共赴黃泉下，
長掩葬於沙土裡──。」
那年，女人才二十出頭
一個嬌艷欲滴的可人兒
身上穿的開胸紫紗洋裝
酥胸半露
兩塊充滿曲線感的大圓
她是女人們眼中的偶像
男人們心中的夢中情人
女人們無不視她為尊美女神
男人們無不為她而慾火高漲
愛情自她二十出頭那年開始
從不曾缺過席
唯一幸運的是
她友情愛情兩兼顧
隨後的年月裡
女人不斷的失去愛情
卻又不斷的尋回愛情
她與眾多男人交往
並從中得到
無法言喻的滿足與歡愉
只是，滿足與歡愉的背後
卻匿藏著一個秘密──
一個一直藏匿於女人心坎裡
不曾說出過的秘密
對她至為親近的密友
或是近乎摯愛的伴侶
她都不曾對他們說過
她跟密友們在舒適的客廳裡
聊著跟有關男人們的小趣事
密友們開口問她
──你心裡有藏匿著秘密嗎？
女人強裝鎮定般
──沒有。我心裡不藏秘密。
她跟男伴們在寬敞的睡房裡
哼唱跟私密處有關的小情歌
男伴們喘息著問她
──你心裡有藏匿著秘密嗎？
女人在呻吟中翻出一句話
──不！我心裡不曾藏過秘密。
又過了許多個年頭
眼看從前嬌艷欲滴的婀娜女子
如今竟像換了層皮一樣
滿佈皺紋、蒼黃衰老
歷經滄桑的她
卻彷如被施下愛情的咀咒一般
甜蜜不曾從她身邊消失過
七十有七的她
身邊從不缺密友
從不乏男伴
也從不愁寂寞
幸福如此的她
卻承壓著一個自製的不幸
那個心坎裡藏匿著的秘密
那個被藏匿著的秘密
像個綁在心臟的炸彈
使她心裡惶惑而不安
卻沒勇氣把它拆下來
女人將要死了
她活了八十又有三個年頭
人們都來看她──
眼裡帶著無盡的憐憫
咒罵著全能者的狠惡──！
老婦人噙著滿眼的淚水
答謝所有人對她的仁慈
來憐憫一個將死之人
她恐怕只剩最後一口氣了
雙眼圓睜、呼吸急迫
眾人掩著悲痛問她
──你心裡有想說的秘密嗎？
老婦人忽而想要感謝全能者
在這最後關頭也不忘憐惜她
讓她作最後的告解
釋放她心坎裡
藏匿有數十載歲月的秘密
她臉上展露綻放出一抹淺笑
只是那是虛偽的一抹笑容──！
她終究還是沒來得及
向眾人傾吐她
那個匿藏於心裡
數十載歲月的秘密
那個可憐的老婦人啊──！
那不曾公開過的秘密
將隨她一起共赴黃泉
並長掩葬於沙土腳下
成為真正的──
永遠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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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城市之歌》2008/11/19
我從高處──
低頭──
往下俯視
呼嘯寒風從後吹來
吹在節骨眼裡
也吹進心坎裡
一次又一次地
從背後把我推擠
彷彿在下達命令
並期望我漂亮地執行完成
從高處翻身躍下──墜落
眼皮子底下
盡是殘恒敗瓦
好不悽涼
地上零丁地躺著
一枚鐵釘
銹漬斑斑
像暗示著寒風的無情
電線杆頭
小鳥歡快地躍動著
那表面盛放的愉悅
卻成為俯首監視
我一舉一動的煙幕
似是鄙惡寒風的爪牙
或然是她本尊
天際深間
劃過轟隆隆的
飛機引擎的低鳴
為這寒冬
添上份凝重的、深沉的
悲鬱 以及
更為冷酷無情的薄面紗
沉鬱的天色
雲端霧裡
似乎藏匿著
連貓頭鷹也看不清的現狀
濛濛細雨自天飄降而下
兩隻麻雀從我眼眶跟前
劃過靜止如麓石之空間
僅留下成雙的軌跡
而後──風吹來
──又散去
遠處樓頂上插著一杆紅旗
在冷颼寒風裡
孤傲地挺立著
它甚至乎比這嚴酷的寒風
──更要孤僻
寒風跟霜雨
將其與四周隔離
它是那麼的與別不同
卻又那麼地與世隔絕！
寒風吹拂著
使它捲起如波浪般的摺皺
輕快──悠揚
但它不能放歌
只能簡單地
訴說這個世界的孤寂
以及那個該屬於它的
一個傷心悲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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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年夏天的愛情……》2008/11/18
雪鶚嘴裡
發出了悠揚的哼唧聲
逼使我想起
那年夏天的愛情
啊，那被遺忘在冬日裡頭
曾經燃燒得猛烈旺盛的
那年夏天的愛情！
或許
我竟打破
有關愛情的魔咒
寒冬下依偎相戀
盛夏中各散東西
溫暖人心的夏之神
派遣麾下的丘比特
竟對我發射愛情之箭
讓我一嘗
那年夏天
愛情樹上
甜如蜜餞的嬌艷果實
轉瞬
寒冬降臨──
關於時間的流逝
你只能在史書裡
甄別它的準確性
卻不能在現實裡
使其放緩 或是
湮滅它們的存在──
我竟打破
有關愛情的魔咒
寒冬下依偎相戀
盛夏中各散東西
冷酷無情的雪之女神
卻向命運之神拉攏
竟把我們之間
原本平順的命運之途
拉摺成為崎嶇的曲線
釘在命運之神的
命運輪盤上
被下放到圓的底端的我們
只能期盼
我們能再次登上圓的頂峯──
難道你竟渾然不知
那不公的命運？
憑什麼去相信
那偽善的命運？──
你只能在谷底深淵嗟嘆
卻不能在高崖頂峯歌頌
那年夏天的愛情，
曾經的。
冬融夏至
這往後
又不知幾個寒暑？
雪鶚仍舊在悠揚地哼唧
冬雪消融，春萌嫩芽
盛夏咆哮，秋落紅楓
時間的流逝
對我而言
經已成為一種感覺──
我只能在悲慟中
瑟縮於家中一隅
用嘶啞悽裂的聲線
吟唱那年夏天──
曾經的愛情。
啊──！
那年夏天的愛情！
啊──！
那年夏天的愛──情──
今年的冬天特別冷
即使冬雪消融
身體的僵直感
卻仍舊沒有消失
與同樣冰冷的地面為伍
我只能在無盡的黑暗中
繼續吟唱
那年夏天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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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名字的書的意志》2008/11/16
故事失去了靈魂──
是誰的錯？
很久以前
一位老學者家
藏書室裡
一本沒有名字的書。
白日將盡
接下來是暗夜的時刻──
每天如是。
黧黑吞噬了大地
也覆蓋著
老學者的家。
藏書室內
彷彿陽光不曾到訪過
緊貼鼻息的
似乎只有
那凝聚而密集的焦黑。
──你的名字是？
狄更斯的《勞苦世界》問。
──對不起，我沒有名字。
──它在吸引人類注意力方面，
有極大的力量；
怎麼可以沒有名字？
──名字只是種偽裝；
特別是在今天。
我寧可高傲的死去，
也不願背負著一個臭名活得長久！
──隨你的便吧，失陪了。
──作者竟然沒有賦予你名字？
喬治‧季辛的《新寒士街》問。
──不，他曾為我想過眾多名字；
但最後他認為誰也不適合我。
始終，一個華麗的名字並非重點，
引人入勝的故事內容才是人所關心的。
──那像我小說中的主角？
一個命運悲戚的作家，
在人生的道路上漫舞，
卻遭受為書命名的挫折。
──他是個值得同情的人。
──所以我明白你的感受。
──難道你沒有恨作者？
馬丁‧艾米斯的《黑暗的秘密》問。
──為什麼要恨他？
──他到底沒有取上名字……
為自己創造出的寶貝。
──改好了名字也不代表什麼。
還得符合出版商的味道，
也得承受被讀者跟其它書目混淆的打擊。
你的原書名《死嬰》，
還不是挺好？
最後也被書商纂改。
爾後，方才有《黑暗的秘密》面世。
──玫瑰若不叫玫瑰，
也無損其芬芳，不是嗎？
──所以我不會恨他，
我的作者。
──你想知道自己的名字嗎？
虛掩著的藏書室的門外
傳來把蒼老脆弱的聲音。
──(緊張地挺直了軀幹)你是什麼人？
沒有名字的書問。
──(清了清沙啞的喉嚨)我就是你的作者。
──(不可置信地扯高了嗓音)騙人！
──(平靜地)怎麼說？
──(雙目瞪大)他早就已經死了！
就在我的面前。
──(門被些微地推開了一條小縫並發出吱哪吱哪聲)那他怎麼死的？
──(眼神掠過一絲感傷)被硬物擊中，
失血過多而死……
──(門被猛地推開，發出比剛才更為刺耳的嗄啦聲)你知道誰殺他的？
──(聲音顫抖地)……我……我不知道！
──(語氣嚴厲)少騙人了！
你才不會不知道。(窗外流進一絲月光，
流瀉於他猙獰的雙目上)他是被你擊中頭部…..
──(打斷了那人的話語)夠了，別再說了……
(痛哭流涕)怎麼可能？死人是不可能復活的……
──(回復平靜)我要告訴你書的名字。
──(嘶扯出幾近咆哮的嗓音)你不能這樣做！
──(緩慢地逐字吐出)你──叫──做──
──(情緒激動地)我寧可高傲地死去，
也不願背負臭名長久活下去！
漆黑的藏書室內
燃起熊熊火光
在猛烈的火舌下
被吞噬了──
那本沒有名字的書。
它執行了
自己堅信的唯一真理──
寧可高傲地死去，
也不願背負臭名長久地活下去。
只是，它已無法改變事實──
謀殺了創造它的作者
以及原本該屬它的名字。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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